一起未遂的投毒案，警方通过电子数据找到了蛛丝马迹，并通过证人证言相佐证，但犯罪嫌疑人拒不供述。那么，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能够依法定罪吗？
家住湖南省邵阳市某县的程钢、柳芸夫妻，为人和善，与邻里相处融洽。他们的女儿程岚26岁，尚未婚嫁。2019年12月22日6时30分，程岚早早起床到了厨房，灶台上摆放着前晚吃剩下的半碗鸡肉，程岚想着熬点鸡粥给患了重感冒的柳芸喝。然而，打开扣在碗上的盖子，程岚赫然看见鸡肉里掺杂着数粒红色的谷子，灶台上的大半碗米酒也变了颜色。于是，程岚转身返回父母的卧室，想问问怎么回事，这才发现从厨房到堂屋门口散落着红色谷子和米粒。程钢闻听此事，警觉地提醒道：“千万别碰，可能是老鼠药”。原来，灭老鼠的药饵叫溴敌隆，外观看上去很像红色稻谷。程钢沉思了一会儿，奇怪，家里好几年没买过老鼠药了，这“红稻谷”从哪里来的呢？居然还撒到饭碗里。“红稻谷”的事在父女俩的心里留下了疑团。第二天，程钢父女陪同柳芸到医院挂点滴。下午回家打开门，家里养的黑狗猛地扑到程岚身上，狂吠并撕咬，所幸程岚穿得比较厚实，没有伤及皮肉。程钢见势不妙，抓起门后的铁棍，将黑狗赶开。哪知，黑狗又扑向了程钢，程钢挥舞铁棍击中黑狗头部，黑狗倒在地上仍在狂吠，“大黑恐怕得了狂犬病”，程钢边说边连连击打，“大黑”气绝身亡。程钢家养了“大黑”七八年，“大黑”向来温顺粘人，怎么会突然发了疯？惊魂甫定之际，一家三口疑窦丛生。村里的兽医检验认为，“大黑”可能误食老鼠药发疯。当晚，程钢携异常剩菜鸡腿、矿泉水瓶装米酒和米粒、谷子向当地派出所报案。接处民警对被“大黑”进行解剖，并将提取的检材送检。当月底，鉴定机构给出结论，“大黑”的胃内容物中含有溴敌隆。检材米酒中检出氟乙酸根离子，该化学合成品剧毒，微量即可侵害人及动物的神经系统和心脏，以至死亡。程钢家居住的乡镇，只有老街附近的杂货店内出售杀鼠药。据经营杂货店的赵飞反映，2019年12月21日上午11时许，有个操外地口音的小伙子，在他手里买了3包溴敌隆。刑侦民警根据赵飞的描述，模拟了此人的画像。程钢看见画像，脱口而出道：“这是我女儿的前男友，肯定是他干的！” 程钢反映，三年前，程岚在征婚网站上结识了李勤。李勤35岁，自称其系建筑设计硕士研究生，开了设计室，在长沙买了房子和车子。2018年1月初，经李勤再三鼓动，程岚辞掉工作，远赴长沙见面。同居期间，程岚发现李勤所谓的建筑设计室根本子虚乌有。2018年3月上旬，程岚收拾衣物时意外看见了橱柜夹层里的租房租车合同和白色薄片状的结晶体。程岚问李勤结晶体为何物，李勤说：“这是‘滚石’，我就靠它赚钱，不然怎么租房租车！”事后，程岚上网搜索，发现“滚石”竟然是毒品可卡因，这把程岚吓出一身冷汗。第二天，她便离开了李勤。李勤很快追到了程岚老家，在程家大闹了一场 。程钢说到这里，自言自语道，这是几年前的事了，女儿也没有再与对方来往。办案民警认为这是重要线索，调取了邵阳市旅馆登记住宿人员的信息，果然发现李勤于2019年12月21日在某快捷酒店开了房。再通过对身份信息的核查，李勤曾有三次坐牢的前科。时间最近的一次是2018年5月4日，李勤因非法持有毒品罪，被广东省惠州市惠阳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3000元，于2019年10月刑满释放。办案民警赶到快捷酒店，传讯了李勤。李勤声称其是到邵阳市游玩，并不是来找前女友程岚的。民警通过恢复李勤的手机数据信息发现，2019年12月18日至12月22日，李勤的手机多次搜索“喝了伴有老鼠药的水会不会有事”“狗吃了老鼠药多久发作”“白酒＋老鼠药会喝死吗”“老鼠药放白酒里人吃会怎么样”等内容。2019年12月21日下午，李勤向其堂弟李俊发送短信，“我已经到邵阳了，今晚就动手，让前女友全家去死吧！” 12月22日，李勤再次向李俊发送短信，“我昨晚上冻了一晚上”“昨晚去了她家”。恢复的微信聊天信息显示，李勤向其朋友吴进、万强提及过对前女友的怨恨，声称2018年被判刑，肯定跟程岚举报有关。 办案民警还前往惠州市走访调查。李勤的朋友吴进、万强证实，2019年12月上旬，三人共同用餐时，李勤声称要用老鼠药毒死程岚全家。当这些间接证据摆在李勤的面前时，李勤仍拒绝认罪。
2021年6月，当地检察机关以故意杀人罪对李勤提起公诉。李勤的辩护人提出，指控李勤犯故意杀人罪的证据不足，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李勤不构成犯罪。一审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李勤为报复泄愤，以投放毒害性物质的方法故意杀人，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依法应予惩处。李勤曾因故意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刑罚执行完毕后五年内再犯应当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的故意杀人罪，是累犯，应当从重处罚。李勤因意志以外的原因没有得逞，系犯罪未遂，可以比较既遂犯减轻处罚。2021年6月9日，一审法院宣判，李勤犯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七年。宣判后，李勤提出上诉称，其从广东到案发地是为了见前女友，而现有证据不具有排他性；剩菜中出现红色谷子、米粒及米酒变成了红色，任何人都能察觉到异常而不会食用，指控以投放危险物质方式故意杀人的证据不足。二审法院经审理认为，李勤使用的手机号码多次搜索“喝了伴有老鼠药的水会不会有事”等信息，与朋友吴进、万强等人共同用餐时声称要回家用老鼠药毒死程岚全家，证明李勤主观上具有以投放危险物质方式故意杀人的动机和目的，该事实有手机数据恢复材料、证人证言等证据证明。二审法院指出，现场依法提取的狗胃内容物中检出的毒药成分以及现场勘验笔录、提取笔录、鉴定意见证明，均经法定程序查证属实，证据之间相互印证，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能够得到李勤作案的唯一结论。李勤上诉提出的辩解理由与本案证据事实相悖，且不能作出合理解释，不能形成还有第三人作案的合理怀疑。2021年8月2日，湖南省邵阳市中级法院终审落槌，驳回李勤的上诉，维持原判。（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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